芝娴脸色煞白,说不出话来。
万秃子瞄她一眼,声音越发缓慢:“磙子叔说,是枪崩!咱村里去迟了,没赶上,其他村的地主,后晌早没了。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,看得清清楚楚,有几十个,挨成一排,全跪着,砰砰砰一阵盒子炮响,全没了。”
芝娴似是没听见,人整个傻了。
“邓姐儿,”万秃子又斜她一眼,勾头继续他一路上盘算好的说辞儿,声音依旧缓缓的,就像学堂里的蒙学童在背书,“人死了,不能复活。眼下天变了,是新社会,你拖着个娃子,以后咋活?你年轻,早晚都得改嫁,可你是地主婆,谁敢娶你?我来这里,是想跟你打个商量,你要是愿意,就嫁给我万风召,风召不嫌弃你……”微微抬头,又斜一眼,见她依旧木木的,继续说道,“邓姐儿,我这人实在,家里有点儿穷,但这阵儿穷是福分,再说,你们家的财产,村里马上要分了,我家是雇农,在村里最穷,必定分得多,你嫁过来也就不会一直守穷。我会种地,能养活你和娃子。我成分好,你只要嫁给我,就不是地主婆,是雇农了,没人再敢欺负你。还有咱村里,四大姓里,原是你们张家当势,眼下世道变了,是我们万家当势,区队民兵排长风扬哥是我一家的,和我同一个老爷,在咱村里,工作队的韦同志最信任我风扬哥,孙家明岑虽是农会主席,不过是聋子耳朵,做个样子。还有万磙子,他是我叔,他家跟我家院子挨院子。在咱村里,没人不怕磙子叔。他这人粗暴,只要一说话,连风扬哥也得让他三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