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辆底座滴着黑油的桑塔纳,停在朝晖汽配铺门口的凹槽上,显出一副奄奄待毙的样子。它的前盖高高揭起,似扯破的上颚。汽配铺里里外外挂满汽车的残肢和内脏。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,等待着主人的拆卸和安装。这一幕总让喜军联想到屠宰场,抑或是解剖室。又想到有一天,它们还会被再次叮叮哐哐地敲进汽车的躯壳,让汽车生龙活虎地跑起来。而现在,他看到的只是汽车的残骸。
世界骤然变得扑朔迷离。在离汽修铺十几步的地方,喜军看见阿里从一幢废弃的破损不堪的危楼上探出头来。他面色死灰,蓬头蓬脑,活像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,藏在隐秘的黑暗里。姐姐被带走已经三天了,仍旧杳无音讯。他每天望眼欲穿地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竹屋的风吹草动,心上油煎一样焦急。那只陪伴他三天的鸡骨架,在风中亮晃晃地摇来摆去,似在讥诮他的辘辘饥肠。这些天他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。不但夜不成寐,而且明明饿得前胸贴后背,却绝不寻思去找吃的。他心心念念记挂着姐姐,别的都置之度外了。尽管外面人声鼎沸,闹得人仰马翻,发生了空前的大事——这是总统执行绞刑的阴霾日子——但他关心的只是姐姐的下落。此刻,在他眼里,没有世界,只有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