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是只有这一笔喔?”他担着心事想。
照耀家庭的幸福,李斯贝德看了已经大为懊恼,这一次大团圆,她自然更受不了;因此病势急转直下,一星期后皮安训医生就说她没有希望。打了多少胜仗的长期战争,终于一败涂地。肺病到了可怕的弥留时期,她还是咬紧牙关,一点儿不泄露她的恨意。并且她最痛快的是看到阿特丽纳、奥当斯、于洛、维多冷、史丹卜克、赛莱斯丁纳和他们的几个孩子,都在床前流着眼泪,痛惜这个庇护家庭的好天使。三年来所没有的好吃好喝,把于洛男爵养得精力也恢复了,人也差不多回复到原来的样子。丈夫一复原,阿特丽纳欢喜得连神经性的发抖都减轻了许多。男爵从儿子女儿嘴里知道了太太的痛苦,便对她格外敬重。李斯贝德看到这种情形,在临死前一夜不由得想道:
“看她结果还是幸福的!”
这个感触加速了贝姨的死;出殡的时候,全家都流着泪送她的丧。
男爵夫妇自认为到了完全退休的年龄,便搬上三楼,把二楼那些漂亮房间让给史丹卜克伯爵夫妇。靠了儿子的力量,男爵在一八四五年初在铁路局找到一个差事,年俸六千法郎,加上六千法郎养老金以及克勒凡太太赠予的财产,他一年的总收入有了两万四。奥当斯在三年分居的期间,跟丈夫把财产分开了,所以维多冷很放心的把二十万法郎的代管遗产,拨在妹子名下,又给了她一年一万二千法郎的津贴。文赛斯拉,做了一个有钱太太的丈夫,不再欺骗她了;可是他游手好闲,连极小的作品也没有心思去做。变了一个空头艺术家之后,他在交际场中倒非常走红,好多鉴赏家都向他来请教,临了他成为一个批评家;凡是开场把人家虚哄了一阵的低能儿,都是这种归宿。因此,这几对同住的夫妇,各有各的财产。男爵夫人吃了多少苦终于醒悟了,把银钱出入交给儿子代管,使男爵只有薪水能动用,她希望这些微薄的资源使他不至于再蹈覆辙。可是男爵似乎把女色丢开了,那是母子俩都意想不到的好兆。他的安分老实,被认为年龄关系,结果使全家的人完全放了心;所以看到他的和气,看到他不减当年的风度,人家只觉得心里痛快。对太太、对儿女,他都体贴周到,陪他们去看戏,一同到他现在重新来往的人家;在儿子的客厅里,他又是谈笑风生,周旋得极好。总之,这个浪子回头的父亲,使家属满意到了极点。他变了一个可爱的老人,衰朽无用,可是非常风雅,过去的荒唐只给他留下一些社交场中的美德。自然而然,大家觉得他绝对保险了。男爵夫人与女儿,把好爸爸捧到了云端里,把两个伯叔的死给忘得干干净净!没有遗忘,人生是过不下去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