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一片海藻,因暴露在阳光下而被驯服削弱……
现在要说上一次。上一次我去滇中。
我总想,既有三十几年没见,又是泽鲜主动打电话喊我来,无论如何她肯定是在滇中家里等住的。结果到昆明给她打电话,手机和座机都不通,许久座机才通了,她却不在。之之说,妈妈交代过,一切由她接应。之之说话唔噜唔噜的,电话里更是听不清爽,她说要到滇中,需先到西部客运站坐客车,为了确认,我又问了售票处,结果去滇中不是西部客运站,而是南部客运站。
去云南看泽鲜算得上是四十多年前的因。
那时两人同出同入如同孪生姐妹,你对泽鲜说:“我们早上要起来跑步,要锻炼身体。六点半,你一定要起身!”她说好。初冬早晨六点半,天刚蒙蒙亮,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公路一直跑到体育场,跑步结束拐到西门口,清洁工正在扫地,街上洒着水,尘埃扬起,你们跨越大大的竹扫帚,一跳一跨,直跑到人民饭店,那里热气腾腾包子粽子油条馄饨豆浆香气此起彼伏。饥饿的胃开始苏醒,腿也开始灌铅了,灌的是铅字,印刷厂那种铅字模,一粒一粒沉沉滞滞的“饿”字。然后,三分钱一碗的肉粥……你还强行跨班跨年级搬入她的宿舍。
直到去六感插队,她还到生产队找过你并彻夜长谈,你确信再也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朋友了。她瞪大的眼睛、辫子微微卷曲的头发、面对恋人的战栗,“茫茫昆仑冰雪消融滔滔江河流向海洋”。然后,她振幅巨大的爱情、她沉入黑洞杳无音信。